巫山赋

尧臣鸿术，得归巫咸^[1]；载史溯秦^[2]，古迹弥远；檄田戎^[3]以吴越，险固蜀鄂；镌汉唐之宏藻，贯达古今；苍岳开阖，四水归汇；山水奇丽，云雨华幻；堪此美景，再何殊观。
        入年以来，辗转于外；爰有工作，夔巫频返；蒲月之末，时值昃午；恰待车乏之期，际遇巫峡之境；逐寻幽而陵高，乃流眄于东岭；流风初兴，始宁仲夏之郁蒸；岑目遥阔，方见西麓之渐远；览穹苍之浩渺，散清云以倨傲；瞰浊江之绵曲，折群壑以嵩峦；离山摛展，相纵南北；沧嶂叠翠，覆野茫茫；诡石悬柱，陈岖赫赫；丛峰杂错，积累翛翛；登龙奇倨，纵有风掠难减其巍；集仙竦峻，旦有云闲更添其穆；川渎横流，洪浊东西；势薄击岸，波振洋洋；涓浍湫隘，逶迤澹澹；天涧飞垂，落石湛湛；晴霁素望，霓虹映原木之青翠；溺雨高瞻，烟雾共弱丝之氤氲；松柏掩野，繁叶榛榛；芳草罗渚，桂芷秾茂；猿吠幽渊，难觅形骸；燕徊褐木，恐惊人言。
        登高慕远，竭穷有目；川逝未止，可叹桑田；神秀选汇，非时之功；崖崇磊落，累数亿年；晋宁^[4]初分，启沉积之肇始；寒武乍暖，沦南国之余涛；奥陶秉继，志留陆短；二叠踵足，三叠复海；板块稳沉，续印支之中断；盖层浮沉，鼓湘汉之洋泛；待尔雪峰^[5]东起，滑脱基底；推却川东大地，嵯峨雏现；乃得丹山^[6]之竣极，齐绝云汉；乘势秦巴之蔚莽，崚嶒龙盘；截长江而离东西，两分天下；高吴越而俯藏青，厥陷渝川；直待喜山，更始剧变；高原间隆，华夏扭转；天倾西北，岂罪共工^[7]之宏怒？地亏东南，实源印度之北漂；云贵骤高，四合巴蜀以围湖；群流纳还，斧凿夔巫以江贯。
        三峡绝峙，夏后^[8]能疏？神女^[9]临仞，楚襄眷感？云梦幽溟而却险，王意肆志而寡情；俨山川尚此颠返，嗟世事沧桑何叹；十巫^[10]降属，既归鸿蒙；孟涂^[11]所家，诚不可探；不若随散诸云，赋情水山。

注释：

[1]帝尧的大臣，善巫医之术，晋郭璞《巫咸山赋》序：盖巫咸者，寔以鸿术为帝尧医，生为上公，死为贵神。

[2]巫山历史，至少可上追至夏，但至秦朝才置县，因有此句。

[3]豫州汝南郡西平县人，新末汉初割据南郡夷陵，后为汉军所败，投奔公孙述。

[4]晋宁运动，距今8亿年左右，在华南普遍存在。

[5]雪峰山造山运动

[6]巫山旧称

[7]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水神。《列子·汤问》:"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

[8]帝禹夏后氏，郦道元《水经注》：“其峡盖自禹凿以通江，郭景纯所谓巴东之峡，夏后疏凿者也。”

[9]神女峰

[10]《山海经》中十名巫师，善医药及占卜。分别为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

[11]夏臣，掌司法于巴。《山海经》：“夏后启之臣日孟涂，是司神于巴。”

译文：

帝尧的大臣巫咸擅巫医之术，便被受封巫地，这便是巫山的来源；巫山县的历史可追溯到秦朝，而古人类遗迹则更加久远；昔日，公孙述传檄东南，命田戎镇守夔巫，凭其险要永固蜀鄂；巫峡沿岸，写满了汉唐以来文人骚客的诗篇；山岳大开大合，四方之水汇聚至此；山水奇骏秀丽，云雨变幻多端；如此美景，别处又如何能再见。

今年以来一直辗转在外；因为工作经常返回巫夔两地；五月之末的一个中午，太阳刚开始西斜；正是人困车乏之时，刚好遇到巫峡的美景；于是寻着幽静而登上高峰，欣赏东岭风景；这时候有清风吹起，一扫仲夏的闷热；举目遥望，见西边的山麓逐渐远去；纵览天空的浩渺，傲居的云朵渐渐散去；鸟瞰长江弯曲流淌，沟壑在高山之间转折；山脉铺陈、舒展，呈南北一线延展；层峦叠嶂，苍茫一片，全被植被覆盖；诡石、石柱，陈列于高山之上，高大而显盛；峰丛耸立，杂错而高陡；登龙峰奇居山上，纵然经受着狂风的肆虐却不减其巍峨；集仙峰陡峭险峻，每有闲云萦绕，更增加了它的庄重；长江横流，波涛像洪水一样浑浊；江水拍打岸边，气势磅礴；支流溪河低下狭小，在山间蜿蜒曲折，流水澹澹有声；瀑布从天空垂落而下，溅落在岩石上，清澈透明；在雨后天晴仰望，彩虹和树木相呼应；冒雨仰望水气和雨滴混合而烟云弥漫；松树和柏树长满原野，枝繁叶茂；草木长满浅滩，桂花和香草十分茂盛；猿猴在深渊中吼叫，但却难以察觉行踪；燕雀在树木间徘徊，仿佛受到了人言的惊吓。

登高望远可以开阔视野；大江东逝不止更感叹沧桑的变化；陡崖磊落险峻，是数亿年的累积；晋宁运动开启了盖层沉积的历史；寒武纪气候变暖，波涛在南中国泛滥；紧接着是奥陶纪，以及志留纪的短暂陆地，然后是二、三叠纪又是一片汪洋；扬子板块较为稳定，被印支运动中断后有立即开始新的沉积；盖层抬升回落，鼓动着汉湘的广阔海浪；等到雪峰山在东边耸起，带动盖层与基底的滑脱；推动着川东大地，嵯峨高山的雏形由此生成；于是才得到竣极的巫山，高耸与云汉平齐；借着秦巴原有的气势与蔚莽，崇山峻岭虎踞龙盘；巫山将长江从中截断，东西两边各自背离远去；东边高于吴越，西边则俯瞰西藏与青海，从川渝开始大地就已经陷落；一直等到喜马拉雅山隆起，才发生新的变化；高原间歇性隆起，华夏地貌发生扭转；天向西北倾斜，怎能怪罪于共工的怒气；地不满东南，本质是源于印度板块向北的漂移；云贵高原突然升高，从四面把巴蜀围起来形成湖泊；所有河流汇聚起来东流，像斧头一样凿开夔门与巫峡。

三峡在长江边对峙，这岂是大禹能疏通的？神女峰高临于千仞之上，这岂是感念楚襄王的眷恋？云梦泽应该是幽邃而湿润，却缺少些险峻；襄王本性放纵肆志却缺少真情；庄重的山川尚且反复多变，人世间的事情又怎能称得上沧桑；十巫降临的地方，早就已经归于混沌，孟涂所居住的地方，的确没有办法探寻；所以还不如跟随着白云，将热情放逐于山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