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生物学在中国是一种新科学,但中国人知道化石为时确是很早,在赖拿豆达汶斯解释化石为生物遗迹之三百年前,中国哲学家已论及化石之真正性质,朱子《语录》云:“尝见高山有螺蚌壳,或生石中,此石即旧日之土,螺蚌即水中之物,下者却变而为高,柔者却变而为刚。”当时朱子不仅承认化石为生物遗迹,并且暗示山脉为海底䌌绉而成,较之汶斯仅假设爱皮泥山之蚌壳为海面高时所遗留,似又更进一步矣。
化石在中国虽有很早之认识,而古生物学之发达,确较欧洲迟一百余年,除以前有少数化石为外国调查团发表外,化石研究在中国不过仅有十年历史而已。
民国三年北平地质调查所成立后,中国地质家始有采集及研究之机会,然因当时古生物人才缺乏,所得标本,又须运至美国请人鉴定。自十一年后,地质调查所每年采集化石极多,即以未研究之材料而论,已由数十增至数千抽屉之多,现古生物部虽有多数专家及助手从事研究,而结果仍不免物多人少。
古生界地层构造及界限之确定,处处以化石为标准,中国化石,因研究稍晚,以致古生界地层迄无详细及精确之分类,故有时不得不用欧美地层为标准也。最近经丁文江博士及已故赵亚曾先生同黄汲清先生在中国南部之调查,古生界地层不久即可瞭然而有一种基本之分类矣。但由此次所采集之化石,经研究所得之结果,知欧美地层标准,似不能用于东亚,因在亚洲各层化石生存时间较在欧洲为早而且久,其原因概不外乎太平洋为古生代各种生物发育之地,此种生物到达中国因停留而变迁后,始能由内海徙至欧洲。美洲西部亦地滨太平洋,故当太平洋所到地方,皆与中国有相当关系,然在古生代美洲大部似被一温暖北极洋所浸绕也。
北平地质调查所鉴于中国化石之重要,及与世界各国关系之密切,遂刊行《中国古生物志》,内容共分四种:甲种为植物化石,乙种为无脊椎动物化石,丙种为脊椎动物化石,丁种为人类遗迹。自十二年第一册出版后,至今已印行三十余册,现尚有数册在印刷中。出品之多,较著名之美国纽约省及英国古生物志,有过之无不及焉。
《古生物志》中虽有少数外国科学家之著作,然多数仍为中国人之撰述,兹列举重要者如下:孙云铸博士之《中国北部寒武纪动物化石》,于民国十三年十二月出版,内述五十五种寒武纪化石,其中有四十五种为新发见者,孙先生近著有《中国奥陶纪上部及志留纪笔石化石》《中国中部及南部奥陶纪三叶虫》,不久想可付印。
次为北大地质系十二年毕业生赵亚曾先生,赵先生为人聪敏勤学,为中国近年来古生物界最优秀之人才,去岁在云南调查,为匪所害,诚为中国地质界莫大之损失也。《古生物志》中赵先生著作有四:第一为《中国长身贝科化石》卷上,十六年九月出版,册厚二百余页,讨论长身贝科化石至有九属六十一种之多,内有三新亚属二十二新种。第二为《中国北部太原系之瓣腮类化石》,十六年十二月出版,鉴定化石则有二十属三十种,其中有新属二新种二十三。第三为《中国长身贝科化石》卷下,十七年十月出版,所述化石有戟贝亚科十四种,内九种属新种或族;长身贝亚科七种,内二种属新种;小介贝系化石五种,内三种属新种;李希霍芬贝亚科二种,内一种属新种。第四为《中国石炭纪及二叠纪石燕化石》,十八年六月出版,在此著内,赵先生取石燕化石内部构造及各部进化程序,为分类基础,不仅详言石燕化石在中国之分布情形,且其研究方法亦可作后人之借镜也。
《中国北部太原系海百合化石》,为田奇㻪先生所著,十五年四月出版,内述海百合化石新属一,旧属三,新种八,新变种凡四。种类虽不甚多,而整理散板及再造工作,诚为不易。杨钟健博士之《中国北部啮齿动物化石》,于十八年八月出版,是著为杨先生在德国明星大学博士论文,内容对于新种之讨论甚详。关于脊椎动物化石,在中国人著作中,当以此为嚆矢。
李四光教授所著之《中国北部䗴科化石》为《中国古生物志》中重要著作之一,于十六年九月出版,详述䗴科化石六十一种,其中多为从前所未见者。李先生对于䗴科构造及研究方法,均有特别讨论。先生现任中央研究院地质研究所所长,虽职务纷繁,而于中国地层仍不时有重要之贡献也。
秉志博士为动物学家而兼治古生物学者,博士著有《中国白垩纪之昆虫化石》,十七年十二月出版,又有《中国北方之田螺化石》,十八年十一月出版。此外如俞建章先生之《中国中部奥陶纪头足类化石》《贵州石炭纪珊瑚化石》,黄汲清先生之《中国南部二叠纪珊瑚化石》,计荣森先生之《中国管状珊瑚化石》,徐光熙先生之《奥陶纪笔石化石》及《贵州石炭纪之有孔虫化石》,或在研究中,或脱稿在印,不久当可刊印行世也。
窃谓近来古生物研究之趋势,已与从前迥不相同,以前分类仅照化石外表性质,而今则须明白化石进化程序;以前分类甚简,而今则甚详。是以此种经验学问,绝非大学四年读书所能得到,非毕业后在一研究机关受高明学者多年之指导不可。目下除北平地质调查所外,别无此种机关,又因领导人才缺乏,他处何时始能设立,亦甚难言。
又余谓研究此种学问,有一极重要之事,即为书籍。书籍设备,为研究各种学问之先决问题,若研究古生物而无参考书籍,则更无法进行,然欲集世界各国出版品于一处,则亦殊为不易。地质调查所所设图书馆,虽可与欧美同样机关相比,然内容仍不能谓之十分完全,故募集巨款,扩充设备,使该馆成为一最完美之图书机关,诚为当今之急务也。
科学似海,毫无际涯,吾人治任何学问,必须有坚忍之毅力,及经久之研究。迩来中国青年之欲以科学为终身事业者,固不乏人,甚望智识先觉,予以相当之指导与鼓励,使勿入歧途,则中国科学幸甚。
——原载《科学》1931年第15卷第8期
本文摘编自《葛利普与中国古生物学》,孙承晟著,标题和内容有调整。
编辑:李苒苒
校对:张 凡
审核:陈 萍
免责声明:本文为转载,文中观点仅供地学爱好者参考,不代表本网站观点和立场。